第一周
洞識：為生活做準備
1. 什麼是哲學？
什麼是哲學？我想請你們試著回答這個問題，以此作為這門課的開始。
“這很滑稽。”你們也許在想，“我們來上這門課，就是因為我們不知道什麼是哲學，你怎麼能指望我們在第一天的一開始就回答這麼基本的問題呢？”
相信我，在這門課的開始，花上短短的10或15分鐘時間試著回答這個問題，將為我們理解什麼是哲學帶來一個很好的開端。好，如果你的腦海一片空白，那麼不妨想一想，我們現在正在做什麼？我們現在在做的事情，與其他課上做的有什麼不同？
學生們：“嗯……”
來吧，誰願做第一個？別害羞……要知道，我第一次教這門課的時候，第一個站出來回答這個問題的人最後得了“A”！好，誰願意做第一個？
學生A：“思考。我們正在思考。哲學是關於思考的嗎？”
是的。這實際上是哲學家的核心任務。順便說一下，我第二次教這門課的時候，第一個站出來回答這個問題的學生最後得了“D”——所以，不要指望能輕鬆地拿到“A”！你的回答的一個問題是，我們的思考方式實際上往往並不能叫做“哲學式的”，那麼，哲學思考與其他類型的思考有什麼不同呢？
學生B：“它是抽象的。沒有明確的答案，每個人對各種哲學論題都有自己的看法，沒有人能聲稱自己掌握了絕對真理。”
這是一種非常常見的觀點。許多哲學論點確實是抽象的，但有時哲學不也是很具體、很實際的嗎？事實上，我更願意說，大部分哲學問題的都有太多確定的答案了。但無論我們怎樣表達，你無意中已經觸及了一個使哲學論題有別於其他大多數知識探求的特點，即：無論一個問題被回答了多少次，似乎總有某種事物依然保持著神秘。這使哲學，至少是第一眼看上去，與科學相當不同。
讓我們繼續觀察我們正在做什麼，並設法獲得與哲學的本質有關的更多線索。有些哲學家說過，置身於哲學就像置身於生活本身，“我們是在建造承載我們的漂泊之舟。”那麼，我們在……好的，請。
學生C：“提問與回答。哲學跟提問與回答有關嗎？”
確實有關。事實上，通過觀察不同的提問方式，我們可以區分不同的哲學分支乃至不同的哲學學派。但是，同樣的，所有的學科都不可避免地涉及提問與回答。那麼，是什麼使哲學提問不同於其他方式的提問呢？通過讓你們思考“什麼是哲學”這個問題，我正在努力做什麼？為什麼像“哲學就是思考”這樣的簡單回答無法讓我滿意呢？
學生D：“因為你想讓我們透過事物的表面看問題。每個人都知道哲學家思考得很多，但你試圖鼓勵我們看到更深的含義。”
完全正確。大多數其他學科提出的問題可以得到確定的回答，這是因為非哲學的回答通常只關心事物的表面。而哲學家，至少是好哲學家，如果對自己提出的問題沒有探索到最深入的地方，是不會滿意的。事實上，有時哲學理念之所以難以理解，並不是因為它們太抽象、太脫離日常生活，而是因為它們太具體！有時，哲學家如此之深地觸及司空見慣的事物，以至於我們已經無法加以理解，因為研究物件離我們太近了。你試過用你的左眼去看你的右眼嗎？
學生E：“你能給我們舉一個哲學提問的例子嗎？”
我要做得比這更好。我會給你們舉出四個好哲學家提出的問題，同時由它們引出我所認為的哲學領域的四個主要分部。前兩個分部都是理論性的。第一分部是形而上學，它的任務由這個問題定義：“什麼是最終實在（ultimate reality）？” 研究對這一問題的各種回答是我們這門課的第一部分的任務。第二部分研究的是哲學的第二個分部——邏輯，對它進行定義的問題可以表述為：“我們如何理解語言的意義？”
後兩個分部都是實踐性的。第三個分部可以叫做“應用哲學”。既然對有意義的詞語的應用應該給把我們引向知識，而且英語的“科學（science）”一詞來自拉丁語的sciens，意思是“有知識的”，那麼我們可以將第三分部稱為“科學”，只要我們記住：“科學”在這裏的用法與它在日常用語中的一般用法有所不同。這種哲學類的科學的問題是：“知識與無知之間的恰當界線在哪裏？”第四個分部是存在論，問的是像這樣的問題：“去生存（to exist）[1]意味著什麼？” 哲學家希望通過提出和回答存在論的問題，提高我們對不同種類的事物（例如，動物、人類、或神）的本質特性的理解，或是提高對各類經驗（比如，美、愛、或死）的理解。
在這門課上我們將有機會依次考慮這些問題，因此，將它們視為整體來瞭解它們之間的相互關係也許很有幫助。你們很快就會發現，我在教學中特別喜歡的輔助方法之一，就是通過採用圖示——尤其是十字、三角、和圓圈這類圖示——將我們討論的觀點以簡化而又系統的形式表達出來。我們將在第五周看到，每一種圖示都是根據特定的邏輯模式建立起來的。但現在，我們權且將其視為觀察多組術語之間的關係的簡便方法。讓我們用十字圖形作為這門課的一種“映射”，將哲學的四個分支分別標在十字的四個端點上。如下所示：
圖I.1: 哲學的四個分支
當然，我們還會在這門課上提出許多其他的哲學問題，但可以認為這四個問題是最基本的。
學生F：“今天你在幾個地方提到‘好哲學家’，這聽起來有些專斷。你是在有意暗示我們，還存在著‘壞哲學家’嗎？是什麼賦予你權力去判斷他人觀點的好壞呢？畢竟，每個人都有權持有自己的意見（opinion）。”
是這樣。但是好哲學家與壞哲學家之間的區別與“意見”無關，而是與理性（reason）有關。理性賦予我們每個人辨別好壞的能力，儘管區分好壞時不必帶著譴責的態度。因此我會說：是的，的確有一些壞哲學家。遺憾的是，事實似乎表明壞哲學家往往比好哲學家還要多！所以，如果你在這門課上聽到我自始至終都採用這種表達，請不要覺得驚訝。我希望你不要覺得受到冒犯。這裏的“壞”與“好”並非是要用作道德判斷。相反，對我而言，“好哲學家”指的是那些以平衡的方式看待哲學的任務的哲學家，他們與那些要麼相信哲學的影響很狹窄、要麼相信哲學的影響很廣闊的哲學家是對立的。讓我更充分地解釋一下我的這種區分的意思。
可以以三種方式來理解做哲學的任務。第一種方式認為，哲學是運用邏輯思考、通過澄清我們的概念來解決難題的過程。“分析哲學”學派以這種或那種形式在二十世紀的大部分時間裏統治了西方哲學的英語世界，它通常採取上述觀點作為自己的標誌。分析學派的哲學家傾向于認為哲學是一種專門的科學職業，他們有時會明確反對“哲學應該與日常生活緊密相連”這個觀點。
第二種哲學則採取了相反的途徑，認為哲學是一種生活方式，因而哲學任務的焦點在於理解人類的存在的本性及目的，窮盡其複雜性。“存在主義”學派以這種或那種形式在二十世紀的大部分時間裏統治了西方哲學的非英語世界，它通常採取了這種觀點作為自己的標誌。存在主義哲學家傾向于將哲學視為一種普遍的學科，幾乎涵蓋了一切能夠幫助我們過更真實、或更“可信”的生活的事物。然而，他們對“這樣的生活涉及什麼”這一問題的說明過程往往過於晦澀，以致于普通讀者要理解他們在說什麼相當困難。
第三類哲學家認識到，上述兩種觀點對於哲學任務的恰當構想都是必需的。好哲學家追隨著這第三條道路，他們堅持認為：澄清概念的目標指向的是某種特定的生活方式；而對這種生活方式的說明一定要清晰地表達出來，避免它們容易陷入的晦澀。因為，不被視為生活方式的哲學，就會更像是一種技術性的科學。而對澄清概念沒有嚴格要求的哲學，則會更像是一種神秘的宗教。而哲學——至少是好哲學，既不是科學，也不是宗教，而是綜合了兩者的某些方面的獨特學科。因此，哲學就好比是存在於科學與宗教之間的界線上。因而，我們可以通過將這三種哲學映射到一個簡單的三角形上，描繪出它們之間的關係。如下所示：
順便一提，“好的”分析學派哲學家也許與“好的”存在主義哲學家一樣多（或者是一樣少）！一個好的分析學派哲學家能澄清概念而不迷失最終目標：學習更好地生活。反之，一個好的存在主義哲學家能將我們的注意力引向這個最終目標，而不會因為使用含混或誤導人的語言而遮蔽真理。我的要點是，最好的途徑是這樣看待哲學：它並不單獨植根於這兩個任務中的任何一個，而是必然要平衡地包含這兩方面。
現在，第一個小時快要結束了，但關於如何回答我們的主要問題，我們還來得及再提出一種意見。我想知道是否還有人有與我們以上考慮過的回答不同的回答。因為哲學意味著很多東西，而我們實在只是劃過了眾多可能答案的表面。
學生G：“我一直認為哲學與驚異（wonder）有關。”
哪一種驚異？你指的是仰望天空、胡思亂想嗎？或者你想到的是將自己送到一個純粹的想像世界裏，就像《愛麗絲漫遊奇境》的故事一樣？
學生G：“我不能確定。我只是想到驚異是對真理感到好奇的一種方式。設法弄清事物為什麼是它們所是的那樣，不正是哲學家感興趣的嗎？”
他們的確如此！事實上，“哲學（philosophy）”這個詞本身來自兩個希臘詞，意思分別是“愛”（phileo）和“智慧”（sophia）。因此，按照字面的意思，哲學指的就是對真理以及真理在生活中的恰當應用的滿懷激情的探尋。正如你所提示的，這種探尋要憑藉“驚異”之火才能燃燒。順便說一下，當我提到愛麗絲的時候，我並不是在開玩笑；她的故事裏充滿了有趣的哲學理念！
嗯，我們顯然還沒有完成對我們的問題的回答。其實，在這門課的整個過程中，“什麼是哲學？”這個問題應該始終保留在我們的頭腦裏。如果我們今天就能徹底回答這個問題，那麼我們就可以全部離開這裏，剩下的三十五講就將是多餘的。事實遠非如此。相反，我想告訴你，當這門課結束時，對於哲學你所知道的將（有望）比你今天來上課之前知道的還要少！
我這樣講是因為，正如我們將會看到的，事實上哲學始於對無知的認識。從研究形而上學入手來講授哲學入門課，正是因為形而上學能教我們學習區分什麼是我們能知道的、什麼是我們不能知道的。只有當我們學會了這一點，才可以從邏輯那裏學習如何獲得對語言的理解。特別地，邏輯應該教我們區分這兩者：當語言指稱的事物能為我們所知時，它的含義是什麼；當語言指稱的事物必然不為我們所知時，它的含義又是什麼。我們一旦具備了這樣的理論基礎，就可以以實踐的方式運用自己的新理解。我們的做法是去找尋與人類生活有關的真理和知識，而這種對真正的“科學”的探尋，被人們恰當地稱為“對智慧的愛”。可以說，通過愛智慧，我們就可以進入哲學任務的第四個階段而不至“迷失在驚異的國度裏”。因為哲學的最終任務就是真正學會欣賞對“靜默（silence）”的驚異。在某種意義上，所有的哲學都始于靜默的驚異。然而，正如我們將在第四部分看到的，它也結束于靜默的驚異。
這為我們的第一堂課留下了很多可供思考的問題。做個簡單的總結：將我剛才描述的四個任務準確地對應著圖I.1列出的四個哲學“分枝”，可以將它們映射到同樣的十字上。如下所示：
我們最好將每個任務都視為永無止境的，而不要認為必須完全實現前一個階段的目標，才能進入下一個階段。因此，我們可以將它們視為我們應該在做哲學的每個階段為自己設定的多個互補的目標。
2. 寫洞識論文的幾個原則
洞識（insight）是所有哲學理念的基石。沒有洞識，人們就會完全缺乏創造性，幾乎就會永遠處在相對而言沒有思想的世界裏，與動物的世界並無分別。動物具有本能，而人類具有獲得洞識的潛能。因而在任何哲學學習中，我們要學會的最重要的課程之一就是：什麼是洞識、以及如何發展自己獲得洞識的能力。我們將在這門課上多次論及洞識的本質。最重要的討論見於第12、15、18、20、24、及28講（第81-82, 102-108, 131, 142, 183, 217-219頁），你應該在開始寫第一篇洞識論文（insight paper）之前先閱讀它們。然而，獲得洞識的技能只有通過實踐才能產生。因此，作為這門課的學生，你的中心職責首先是寫一系列“洞識論文”。就你所讀到的東西寫下自己的一些想法是非常重要的，無論你是把這本書當作哲學課的課外作業來讀，還是僅僅出於自己的興趣，我都希望你重視這種做法的重要性。這將給予你機會，通過記下自己對某個給定的哲學問題或觀點的反思結果，去對做哲學進行實踐。我將在今天這一講中提出幾條原則，旨在幫助你選擇合適的主題、寫好洞識論文。
我在每章、或者說是每“周”（即，本書中包含三講的每組課程）的末尾，給出了四對“供深入思考/對話的問題”，並留出了空白，以便你隨手記下自己的思考要點。你也許會將這些問題用作某些洞識論文的主題，然而只要你以哲學的方式思考，任何主題都是可以的。但無論是哪種情況，你都不應尋遍全書，試圖為你選好的思考與寫作主題找“一套”解答。洞識論文記錄的是你自己的洞識，而不是我的——儘管你可能會發現，以我的授課內容為跳板非常有助於你發展自己的獨特的思考方式。
迄今為止，洞識論文是這門課的最重要的方面，因為它以真實的、個人的哲學思考經驗補充了我們的課文與課外閱讀文本。因此，在相關的地方，你們的洞識論文也會被用作課堂討論的基礎。討論各種論文所提出的論題的含義，往往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足以佔據大部分給定的課堂時間。剩餘的時間會用來討論課本、以及為當天的討論指定的其他讀物裏提出的問題。這就是說，從第二次課開始，每位同學都應該在上課之前閱讀課本中相應的章節。每週至少閱讀“推薦讀物”中列出的部分文本，也是很有益的。它們往往會依序排列：前面是講課時提到的篇幅較短、或者更具體的文本，後面則是篇幅較長的、而且/或者較全面的文獻，它們會幫助你更深入地探索該周所討論的主題的內涵。這些讀物也會激發洞識，並往往能為洞識論文提供良好的主題。
記住下面幾條指導原則能幫助你富於洞識地閱讀：
1. 如果你不是對每個單詞、每個句子都理解，不必擔心。
2. 相反，應該集中精力找出要點、並設法理解它們。
3. 劃出要點，並設法抓住論證的總體思路。
4. 劃線過多會適得其反，而且不易於重溫。
5. 關鍵術語的簡要定義，請參照課本末尾的術語表。
6. 與文本互動：如果不同意，就在頁邊寫下你的理由；如果同意，就寫下“是的！”之類的字眼；如果它讓你想起了其他什麼，就把它簡要地記下來；如果覺得困惑，就畫個“？”，等上課的時候問清楚。
7. 當你在文本中發現了讓你感興趣的段落，就在上面多花點時間，然後在“推薦讀物”中找出相關內容，或者請老師推薦更多參考文獻。
8. 如果某段文字讓你厭煩，就試著讀得快一些，或者直接跳過，直到遇到讓你感興趣的部分。你可以通過閱讀開頭和結尾的幾個段落以及每個中間段落的第一句，快速瞭解文章的內容。（將這種方法用於額外的“推薦讀物”，而不是課本！）
9. 最重要的是，對自己的理解力要有信心。用啟蒙運動的格言來做你的座右銘吧：勇於運用你自己的理性！
對哲學的學習必須是自由的，必須把外在的強制降到最低，因此，這門課並不把廣泛閱讀經典文本當作絕對的要求。然而，後面的章節常常會涉及到這些文本的很多內容，所以我設想，任何受到（或重新受到）內心的驅動想做哲學的人，都會設法盡可能多地熟悉這些額外讀物。
當學生們想要理解洞識論文的本質及其寫作目的的時候，他們通常會問一些問題，下面列出的是對最基本、最有代表性的問題的簡要回答：
是什麼？洞識論文是你自己對任何主題的思考、想法、和推理的簡短記錄，前提是你以哲學的方式對待這一主題。準備和撰寫這樣的論文是這門課最重要的方面之一。因而你應該至少用15分鐘時間聚精會神地思考、或沉思某個哲學問題，在經過一次或多次這樣的思考之後，再來寫你的洞識論文。除了每週的課程末尾給出的問題之外，這裏還有一些例子，你可以從中選出你想思考的主題：任何在講課或討論時提出的問題或論題、關於某種事物的意義或本質的問題、你讀到過的某位哲學家提出的理論或論點、你認為美的事物或是不同尋常的觀點、你認為有深遠的哲學意義的經驗，等等。
怎樣寫？要簡潔！不要以為更長的文章總是能得到更好的結果。事實並非如此。有時幾個句子就足以表明你具有不同尋常的哲學洞識。任何與洞識本身沒有直接關係的內容都應該概述或者省略。你的論文應該用盡可能短的篇幅來描述背景資訊，比如，其他人的觀點。大部分篇幅應該用於你自己的反思、批評、分析、以及對可能的答案的看法，等等。總的原則是，寫滿標準紙的一面就足夠了。如果你需要兩頁紙，為了保護樹木，請寫在一頁紙的兩面（正面和背面）。
寫多少篇？多多益善！如果這本書是你上課的教材，那麼你可以查看教學大綱的詳細說明：必須完成的洞識論文篇數、提交時間、以及其他更具體的要求。
為什麼？寫洞識論文的目的，是為了讓你通過對哲學理念的深入探究，去實踐做哲學的技能。因此，你應該在撰寫論文時記住這一點。要提一些能把你的思考引向深入的問題，比如“為什麼？”、“這意味著什麼？”、“我如何知道？”、“它是什麼？”，等等。不要只是重複別人的觀點，你可以提及別人的觀點（比如，你研究過的一些哲學家的理論），但要儘量簡潔。論文的大部分篇幅應該用來闡釋和分析你自己的看法。創造性與謹慎的論證將得到高度的評價，同時還有清晰性和條理性。只陳述自己的意見而沒有推理加以支持是不能讓人滿意的。可以提出意見作為深入探詢的起點，而真正的洞識並不只是未經論證的意見。
接下來呢？洞識論文應該用作課上及課外討論的基礎。前者要求我們在課堂上把一些論文（匿名地）讀給全班同學聽。（如果你寫了一些不願在課堂上朗讀的內容，你可以在論文的某個地方寫明：“請不要在課堂上讀這篇文章，因為……”，並解釋一下原因。）通常，論文會在下一次課結束時發還給大家；我會在你的論文上劃出要點，並寫下相關的問題和評論。這些反映的並不一定是老師自己的觀點，而是意在幫助你更深入地思考提出的論題。
此時，大多數學生讀者腦海裏的問題也許是：洞識論文會怎樣評定？（非學生讀者可以跳過這一段和下一段。）當然，不同的老師肯定會用不同的標準來評判這類作業的相對優劣。我自己的做法是尋求創造性、清晰性、以及批評的嚴格性（即，對多種可能的視點檢驗其正反兩方面的理由）之間的平衡。如下所述，可以直接以這三項標準為基礎來建立一個粗略的評分等級。三項都很強的論文，評為“A”。任意兩項強、而第三項弱，或者一項強、而另外兩項一般，可以評為“B”。類似地，一項強而其他兩項弱，或者三項都很一般的論文，評為“C”。三項都不強，而且有一項或兩項有明顯不足的論文，評為“D”。如果三項都很弱，論文就會不及格；這通常意味著文章的大部分或者全部內部都抄錄自其他來源，或者整篇文章只是描述了一個故事、事件等等，而沒做任何反思其含義的嘗試。
在教授《哲學導論》的時候，我有時採取“通過-未通過”的方法來給洞識論文評級：如果論文包含了充分的至少可以得“C”的 哲學內容，就可以得到一個“√”，如果達不到這個標準，就會得到一個減號。（在這種評級方式裏，我也會用一個加號獎勵那些出人意料的高水準論文。）這種評定方法的優點在於，它降低了有些學生可能會感到的壓力，使他們不必僅僅為了給老師留下印象而特意寫一些東西，從而讓學生感到他們可以更自由地挑選自己真正感興趣的主題。當然，它的缺點在於，如果知道一篇普通論文和一篇優秀論文的得到的評級是一樣的，有些學生也許就會不那麼努力地做練習。
我設想，大多數讀者都會對如何寫好洞識論文感興趣，無論自己的論文是否（或者怎樣）被評定；因此，我要在今天剩下的時間裏提一系列有助於你提高這方面的技巧的建議。首先，除非當你對給定的主題進行思考時，真正經驗到洞識，否則就不要用它做論文的主題。如果你還不曾有過這種經驗，那麼就要在你的反思上多花時間：發展對洞識的接收力是一項頗費時日的訓練！我在這裏的要點是，你應該抵制將洞識論文僅僅當成隨筆來寫的誘惑——為了使論文看上去不錯，隨意選一個題目，然後把所謂“洞識”調和進去。如果你的心智（mind）始終對你所關注的論題保持開放並堅持思索，那麼洞識最後總會到來；從這些論題中選一個作為論文的主題，一定會比那些隨意挑選的、或是偶然碰到的哲學問題或論題更讓你感興趣。
一旦有了洞識、並在此基礎上選好了主題，你接下來要做的並不僅僅是在論文中陳述自己的洞識。就是說，你不能只滿足於提出問題、然後給出“正確”答案，而是要分析你的洞識的可靠性：考慮別人可能提出的反對意見，並提供能支持你的命題的理由。這樣做可以使你的洞識不至於看起來僅僅是你的意見的表述。同樣的道理，你也應該考慮多種可能的角度——甚至是所有可能的角度，如果你能做到的話。就是說，你應該從盡可能多的不同的視角（perspective）來考慮論題。
“視角”這個詞，會成為整個這門課的最重要的術語之一。視角是對某種事物的觀看方式，或是對某個論題進行解釋的總語境，它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會給出什麼類型的回答。在你的哲學教育中應該儘早學會的重要一課是：如果假定不同的視角，同一個問題會有不同的正確答案。隨著課程的進行，關於這一點我們會談到更多。
我在你們的洞識論文上寫的評論，通常是想在以多個視角看論題的過程中給你以協助。因此，我寫的並不一定代表我自己的觀點，多數情況下，我只是在問一些我認為被該論文忽略了的問題，而且我認為如果要更深入地反思論文的主題，就應該對此予以考慮。如果這本書不是你的上課用書，那麼我建議你找一個可以與之交換洞識論文的有哲學頭腦的朋友。你們可以定期閱讀並評論彼此的論文，從而幫助對方對所討論的論題進行更深入的思考。
我將很多注意力集中於如何獲得對不同的視角的覺知（awareness），因為我相信，在所有的哲學技能中，這種技能對於我們為過更好的生活所做的準備，意義最為深遠。只有當一個人能夠有效地省視他（或她）的生活時，蘇格拉底的名言，“未經省視的生活是不值得過的” （參見第5講），才是成立的。這種自我省視有兩個不同的方面，分別關涉到人的本質中有意識的一面和無意識的一面。我們這門課只涉及跟前者有關的洞識與視角。我還單獨開設了一門關於夢的解釋與個人成長的課程，涉及的主要是後者（參見《完整之夢》）。在目前的這門課和它的續篇裏，對視角的覺知是進行自我省視的有效方法的關鍵。沒有它，我們的洞識就無異於一套片面的預判，我們對它們堅信不疑，卻不知道究竟為什麼要相信它們、或者另外的選擇是什麼。但如果有了對視角的覺知，當我們能看到某些預判所支援的視角優於其他選擇時，我們甚至可以學會將它們作為合理的預判接受下來。事實上，關於預判的這個論題，對於理解哲學的本質與功用具有根本的重要性。因而，我將用下一講的全部內容來更詳細地研究這個主題。
3. 作為神話的哲學
從前有棵樹，她的名字叫“哲學”……
我希望在這門課上，我們始終都把上面這個只有一行的小故事當作理解哲學之本質的關鍵所在。我們也可以用一種更具哲學形式的類比來表達這個意思，說：“哲學像一棵樹”。在這兩個說法裏，我們都假設了一個當然的事實（即，一切探詢的不可質疑的起點）：樹的本質與組成部分，為我們理解哲學的本質與組成部分提供了線索。像任何一個真正的預設一樣，這個起點是無法用不可辯駁的證據來證明的；我們所能做的最好的事情是相信它的真實與價值，然後探究它的各種含義。如果最終得到的結果不能令人滿意，那麼就放棄這個預設並以新的假設重新開始。但與此同時，我會在講課的過程中一再回到這個“哲學與樹”的類比，希望藉此獲得對這門叫做“哲學”的學科的更深入、更清晰的洞識。
這意味著，“從前有棵叫‘哲學’的樹”這個假設將充當一個神話，引導我們將要討論的各種問題，並把它們聚集在一起。“神話”這個詞在這裏的用法與日常英語中的一般用法不同，它在這裏的意思並不是“不真實的故事或信仰”。其實，它在這裏的用法，與某些人類學家用它描述宗教的原始起源時的特殊用法相同。今天我想探討這種新的意義上的“神話”，這不僅能使我們更清楚地理解，說“‘哲學之樹’將充當我們的神話”的意思是什麼，而且正如我們將要看到的，這樣做的另一個原因是，哲學自身的起源在很大程度上正是紮根於這種特殊的神話式思考。
米爾恰·伊利亞德（Mircea Eliade）是上個世紀對宗教進行科學研究的最有影響的學者之一，他在《神話與現實》（Myth and Reality）的第一章裏，很好地解釋了神話在原始社會裏的作用方式。因為他賦予“神話”一詞的意義與我希望我們設定的意義非常相似，所以我想要指出他的幾條重要觀點。首先，他將神話定義為關於世界與萬物之起源的古老故事，它們以某種方式來解釋為什麼人類以這樣的方式存在，或者是他們自己的文化規範為什麼會如此發展。比如，普羅米修士的神話告訴了我們火的起源以及許多其他事情。某個社會中與性、家庭關係、以及死亡有關的習俗，是這個社會的最常見的神話主題的一部分。
這些神話中的人物通常是神、其他超自然的存在者（beings）、或者是擁有超人力量的英雄。遺憾的是，這往往會使這樣一個事實對現代讀者來說變得模糊不清：這些故事的主要作用是為人類行為提供典範。儘管如此，在二十世紀人們還是做了大量嘗試，力圖表明：古代神話講述的可以說是每個人的故事。比如，心理學家西格蒙德•弗洛伊德認為，命中註定要弑父娶母的俄狄浦斯的神話，講的是每一個小男孩的童年經驗，而不僅僅是生活在古希臘的人的經驗（詳見《完整之夢》，第8講）。同樣，每當我們閱讀古代神話時，如果將所有的人物都在某種意義上視為是在講我們自己，將是非常有益的。如果我把一個神話當作自己的故事來讀，那麼曾經疏遠的、不相干的事物便會突然獲得新的意義。
按照伊利亞德的說法，原始部落的人認為，他們的神話是一切真實故事中最真實的。用祭儀的形式重演神話能賦予人掌控自然的力量這一事實，一再證明了神話的真實性。同時，故事在祭儀中重複，使神話一直活在人們的心靈和頭腦裏。其實，人們似乎有兩類明顯不同的故事：與日常生活裏發生的事情有關的故事、以及與特別的“神話時代”（有時也被稱為“夢幻時代”）裏發生的事情有關的故事。德語分別用兩個詞來區分這兩種故事：Historie指的是普通故事，而Geschichte則被用來描述那些特殊的、有更深含義的故事。Heilsgeschichte這個詞指的就是某種特殊的“神聖歷史”，它仿佛與普通歷史不存在於同一個層面上。
儘管作為對原始文化中的神話的描述，伊利亞德的說明是非常準確的，但我仍然想指出：只要對他的描述做輕微的改動，我們就能在任何一種人類文化中認出神話的因素，包括我們自己的文化。首先，不必把神話限定為古老的故事，我建議，任何信仰、故事、或命題，只要它們起作用的方式跟古老故事對原始人起作用的方式是一樣的，都可視為神話。換言之，任何我們用來解釋萬物為何如此的事物、或者任何被我們當作行為典範的事物，都可以視為神話。這樣就不必要求神話裏的人物一定是與我們相距久遠的人，那種久遠使他們的故事在現代科學的耳朵聽來，具有內在的不可信性。
當然，並非每種對現實的解釋都是神話的，因此，重溫伊利亞德提出的與神話的真值有關的標準，是很重要的。然而，我想我們應該拒絕他所聲稱的：神話代表了所有真理中最真的真理。而我相信，如果從神話的真值這個角度來考慮，那麼定義神話信仰的特徵是：神話的意義使神話超出了疑問。就是說，對一個“生活在神話裏”的人而言，神話的故事、信仰、或理念究竟是真是假這樣的問題，完全是不相關的。人們覺得神話就是如此這般。換言之，人們如此深地接受神話，以至於從未想過質疑它們。（圖I.4描述了這種修改過的對神話的真值的看法。）這並不意味著，生活在神話中的人不能對神話的意義提出任何問題。相反，在特定神話支配下的社會裏，對神話意義的討論往往扮演著很重要的角色。但惟一未被問及的問題，正是那個最基本的問題：神話本身是真的還是假的。
當生活在神話中的人被問及自己的信仰的真假的時候，他們的典型反應是困惑吃驚。伊利亞德聲稱人們相信神話是所有真實故事中“最真實的”，正是基於對這種反應的誤解。因為原始部落的人本能地知道，用“真”這樣的概念去論及神話，其實是不適宜的。向一個人問及他的神話的“真實性”，就是對“什麼是神話”的誤解。像伊利亞德這樣的主張，更多的來自人類學家按自己的預設對他們的資料進行的曲解，而不是來自原始人的本意。因此在我們這裏，“神話”這個術語指的是任何一種這樣的信仰：它的意義與人們的生活方式如此密切地關聯在一起，以至於人們從未想過要問：“它是真的還是假的？”
我希望現在你們能更清楚地理解，當我說“名叫‘哲學’的樹的故事將成為引導這門課的神話”時，我的意思是什麼。我的意思是想讓你們不加質疑地將“哲學像一棵樹”這個類比作為真實接受下來。此外，我還希望哲學之樹的畫面能充當一個模型，引導你們反思什麼是哲學。因為這樣一來，你們就會發現自己擁有了某種理解哲學洞識的能力，這是大多數初學者經驗不到的。但在我們開始探索這些洞識之前，我想談談哲學自身的神話起源。
大多數文化的歷史都有關於原初的 “黃金時代”的記憶，那時，人類的生活方式與現在有著巨大的不同。而對重返黃金時代（與前面提到的“夢幻時代”或是“神話時代”通常有密切的關聯）的渴望，是許多文化變遷的推動力。對早期的希伯來人來說，黃金時代就是伊甸園，在那兒，亞當和夏娃“與上帝一起在傍晚的涼爽中散步”。對孔子（551-479 B.C.）時代的中國人來說，黃金時代就是以明德與仁政來治理中國的“聖王”時代。既然我們這門課的主要焦點——西方哲學——起源於希臘，那麼我們就最有必要知道，希臘人也相信一個“黃金時代”。因此，為了對哲學如何誕生於神話有所理解，讓我們簡要地看一下古希臘的歷史。
有些學者相信，古希臘人所夢想的黃金時代，就是結束於特洛伊戰爭（約1200 B.C.）的克裏特-邁錫尼文明。這個時代是古希臘神話的靈感來源（參見MM 87-89 及BM 213-215，278）。希臘歷史接下來的一個重要發展，是“取材於錯綜複雜的神話的荷馬史詩的創制[約900 B.C. ]”（MM 88， BM 464）。這些史詩把龐雜的神話轉化成詩歌的形式，使它們的含義變得更為明顯（BM 256）。但在當時，人們的意識還沒有發展到我們今天所知道的形式。傑尼茲認為，較為原始的思維方式被我們的現代“主體意識思維”所取代是發生在“西元前六世紀”（259-260，285-286），這與古希臘第一位哲學家——泰勒斯（Thales，約624-約546 B.C.）——的出現大約在同一時期。接下來是哲學活動在古希臘極度繁盛的三個世紀，並在哲學家亞里斯多德（384-322 B.C.）的著作中達到了頂峰。亞里斯多德的著作意義深遠，因為正如我們將在第6講看到的，他是第一個發展出類似于現代意義上的“科學”視點的希臘大哲學家。如果將這幾個主要發展放在時間軸上，我們就可以粗略地勾畫出古希臘的歷史：
當然，圖中表現出來的每個重要變化之間的三百年間隔，只是變化的實際發生時間的近似值。然而，歷史本身向我們提示了這麼規則的發展模式，仍然是頗有意味的。事實上，這個模式讓人想起時鐘的盤面：包含了分成四等分的十二個部分（小時/世紀）。（我們將在第五周研究這個模式的邏輯結構，這種結構也為本書章節的系統組織提供了基礎。）有意思的是，古希臘文明時代本身，也被一些人視為“黃金時代”——這一事實暗示了，這個模式可以周而復始地無限重複下去。如果是這樣，那麼描畫這四個發展之間的關係的一種好方式，就是將它們映射到時鐘的盤面上（即，一個分為四個象限的圓）。
如果此時我們想起我們的現代曆法（西元紀年）正是開始於圖I.5結束的地方（即耶穌誕生的那一年，雖然不是在希臘），那麼我們就會發現，將這個時間軸映射到圓周上的最好的辦法是讓它沿著逆時針的方向前進（即，將9點的刻度放在3點的位置上，反之亦然），就像我們用與西元紀年相反的順序來計數西元前的日期一樣。這樣我們就得到了四種相互關聯的人類思想形式的映射，如圖I.6所示。
神話、詩歌、哲學、與科學，這四種理念是如何彼此聯繫的呢？如果認為它們的關係只是歷史的偶然，那就錯了。因此我想提出一個較為一般性的途徑來理解這個問題，以此做為這堂課的結束。事實上，它們之間的關係存在著某種邏輯基礎，就如同圖I.7所描述的那樣。生活在神話裏的人，就像生活在一個圓圈裏，對圓圈本身的存在一無所知。這是因為神話思維對所有的界限都一無所知。詩人將自己從圓圈裏拉出來，來到剛好能夠認識到界限之存在的地方。詩歌力圖用某種方式表達神話，使它們的意義可以被完全生活在界限以外的人理解。因而，詩人生活在分界線上。而哲學家則不然，他們完全走出了界限，但仍然呆在與神話的“圓圈”足夠近的地方，使他們能在神話的詩歌表達中辨認出“隱含意義”所蘊涵的真實與深意。哲學家力圖更平實或客觀地解釋這些意義：詩人們可以寫下詩句而不必明確地質疑神話，而哲學家卻必須質疑神話。這其實正是哲學家的主要任務之一。科學家與哲學家不同，他們把自己遠遠地帶離神話王國，以至於再也看不到任何隱藏意義的在場。哲學家質疑神話的真值（即，對從中發現真理的可能性仍然保持著開放），而科學家拒絕神話，認為那不過是“虛假的故事”（見圖I.4）。科學家住得離神話太遠了，即便他們看到了神話的整個圓圈，那似乎也只是相距甚遠的一個點，沒有任何實質內容。
顯然，我們平常使用“神話”這個詞時，它的意思源于現代文化對科學的絕對信任傾向。然而有諷刺意味的是，我們對這個關鍵字的使用方式，恰恰揭示出科學本身與神話共有的某些特點，比如，對界限的無知。這就引起了這樣一個問題：這四種基本的思想形式是否可能構成了一個迴圈，從而當科學本身走向極端時，就變成了另一種形式的神話呢？考慮到這一點，那麼，如果我們要在當代氛圍中成為一名好哲學家，這門課的主要任務之一就應該是：質疑科學世界觀獨佔我們的心智的權利。因而，在下周我們將以此作為開始：更為詳細地研究人類的四種思想形式的迴圈性質。隨後我們將特別關注古希臘的發展，兩種最有影響的哲學體系就誕生於那裏，它們如此有力地代表著做哲學的兩種主要途徑（參看圖I.2），直至今日仍能不斷結出洞識之果。
供深入思考/對話的問題
1. A. 什麼是哲學？
B. 哲學如何像一棵樹？
2. A. 什麼是提問，為什麼在哲學中它們很重要？
B. 哲學式的自我省視與其他類型的自我省視有何不同？
3. A. 有了哲學理念就足以使你成為哲學家嗎？
B. 什麼是洞識？
4. A. 在哲學存在之前，人類可能有意識嗎？
B. 舉出我們的現代神話的一些例子？
推薦讀物
1. Shel Silverstein, The Giving Tree (New York: Harper & Row, 1964).
謝爾·希爾弗斯坦：《給予樹》。
2. Gary E. Kessler, Voices of Wisdom3 (Belmont, Ca.: Wadsworth Publishing Company, 1998[1992]), Ch. 1, "What Is Philosophy?", pp.1-11.
G.E.凱斯勒：《智慧之聲》第三版，第1章“什麼是哲學？”第1-11頁。
3. Richard Osborne, Philosophy for Beginners (New York: Writers and Readers Publishing, Inc., 1992).
理查·奧斯本：《哲學初學者教程》。
4. Robert Paul Wolff, About Philosophy5 (Englewood Cliffs, N.J.: Prentice Hall, 1992[1976]), Ch. 1, "What Is Philosophy?", and Appendix, "How to Write a Philosophy Paper", pp.1-37, 452-472.
R.P.沃爾夫：《關於哲學》第五版，第1章“什麼是哲學”，以及附錄“如何寫哲學論文”，第1-37、452-472頁。
5. Roger L. Dominowski and Pamela Dallob, "Insight and Problem Solving", Ch. 2 in R.J. Sternberg and J.E. Davidson (ed.), The Nature of Insight (Cambridge, Mass.: MIT Press, 1995), pp.33-62.
R.J. .斯頓伯格與J.E.大衛森（編）：《洞識的本質》，第2章“洞識與解決難題”（R.L.多米諾斯基與P. 德拉伯著），第33-62頁。
6. Mircea Eliade, Myth and Reality (London: George Allen & Unwin, 1964), Ch. One, "The Structure of Myths", pp.1-20.
米爾恰·伊利亞德：《神話與現實》，第1章“神話的結構”，第1-20頁。
7. Richard A. Underwood, "Living by Myth: Joseph Campbell, C.G. Jung, and the Religious Life-Journey", Ch. 2 in D.C. Noel (ed.), Paths to the Power of Myth (New York: Crossroad, 1990), pp.13-28.
諾埃爾（編）：《通往神話之力量的道路》，第2章“與神話一起生活：約瑟夫•坎貝爾、C. G. 榮格與宗教性的生命之旅”（R.A.安德伍德著），第13-28頁。
8. Julian Jaynes, The Origins of Consciousness in the Breakdown of the Bicameral Mind, Chs. I.3 and II.3, "The Mind of Iliad" and "The Causes of Consciousness" (BM 67-83, 205-222).
朱利安·傑尼茲：《心智兩分過程中的意識的起源》，第1章第3節“《伊利亞特》的心智”與第2章第3節“意識的起因”（BM 67-83、205-222）。
[1] 生存：exsist，一般譯作“實存”，涉及到人類時，譯作“生存”。——譯者注（本書的注釋，除另有說明外，均為譯者所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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