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文字回馈岭南文化传统:葛亮教授的小说创作观

2022年9月29日

 

 

中国语言文学系的葛亮教授是华语文坛备受瞩目的作家。他成长于南京,在香港生活工作20余年,江南文化与岭南文化融合浸润的背景下,笔下作品渗透着深厚的文化底蕴,形成成熟且自然的叙事风格。

从成名作《朱雀》追寻故乡往事、《北鸢》讲述自己家族的过往,到今年出版的《燕食记》藉粤港饮食文化发展呈现中国百年社会变迁,葛教授透过文学写作来回望历史,让现代读者感受过去、认识当下。

获奖小说《飞发》叙述匠人故事

今年8月,葛教授凭中篇小说《飞发》获颁被誉为全球华文文学奖项最高荣誉之一的第八届鲁迅文学奖,是香港首位夺得这项殊荣的作家。《飞发》描写香港理发行业,藉着亲切而生活化的内容,呈现老香港的城市风貌与历史,并审视在时代变迁下传统行业的发展及从业者的个人命运。

小说的创作动机源于他经过北角一间理发店,看到古老的旋转灯箱缓缓转动,被理发店的怀旧感与理发师们的经历所吸引,于是萌生以此为题的写作意念。葛教授表示:「我在作品中勾勒两支不同理发师的流派,一派是港式飞发,另一派是上海理发,藉以展示城市的变迁,也体现香港社会的包容力与活力。」

作品借手艺人对行业的信仰与坚守,反思文化传统在现代社会中的价值。他说:「《飞发》的主题有关薪火相传,传统手艺在当代有个推陈出新的过程,年轻人通过当下的审美和价值观,传承上一辈的手艺。旧的东西在新时代里递变,产生新的价值,这正反映出我们文化传统内在迁衍不息的生命力。」

《飞发》收录在《瓦猫》一书中,除了理发师,书中另外两篇小说《书匠》及《瓦猫》分别讲述古籍修复师及陶艺师两个传统匠种的故事。葛教授近年来关注非物质文化遗产研究,并将这主题呈现于创意写作上,积累成为一系列以匠人为主线的小说作品。他走访各地工匠,了解他们的手艺与背后的故事,过程中令他印象深刻的是匠人们对手艺的热爱,以及对手艺传承怀有通达的心态。

他曾接触澳门一位木雕佛像匠人,子女从事金融行业,没有继承其手艺,不过他对传统的留存仍很乐观。「有科研机构为他做口述史记录,对他的手艺也做了建模,将来若想复刻并不是难事,非遗传承事业路途虽艰辛,但并非一曲挽歌。」葛教授认为,时代日新月异,但非物质文化遗产有自我更新的过程,而他更在意文化传统在当下演变的趋向和发展的可能性,而不是单纯将旧事物强留下来。

藉着文字回馈南京与香港

葛教授曾说,岭南文化的开放、丰饶与包容,是他文学创作的泉源。

他表示:「南京是我写作的温床,香港则像是促动我文学表达的磁场。」2000年,葛教授离开了他一直成长的南京,到香港修读硕士与博士学位。两个城市在文化形态、人文环境及生活节奏有不少差异,对他颇有冲击,驱使他躬身反照回望他出生和成长的故乡,开始渴望以写作表达内心。他的第一部长篇小说《朱雀》表达了他对南京的感情,之后,他以祖辈的经历作为蓝本,写了《北鸢》,两部长篇作品均入选「亚洲周刊华文十大小说」。《北鸢》更获颁2016年度「中国好书」及入围国家级奖项第十届「茅盾文学奖」的决选作品提名。

他在香港出版第一部小说集《相忘江湖的鱼》,获颁首届「香港书奖」,对他别具意义。他说:「这部作品写的虽然是故土南京的人事与生活,却受到香港读者的喜爱。作为一个青年作者,在香港出版的第一本书得到这样的回馈,是一个很大的鼓励与推动。我相信,文学的意义是足以汇通地域的。」在他看来,人性中有共通之处,只要是真诚的作品,便容易引起读者的共鸣。

他来港后创作了《浣熊》、《阿德与史蒂夫》及《燕食记》等一系列以香港与岭南文化为题材的小说,通过写作将感情回馈生活的地方。他表示:「小说家很重要的素质,是对于书写的题材寻找一个情感的落点。在香港写作的过程中,自己对这城市的情感逐步加深,想要去表达出来,用文字去回馈它。」

葛教授在文化艺术界屡获奖项,包括第一届与第十四届香港书奖、香港艺术发展奖 、台湾联合文学小说奖首奖、「海峡两岸年度作家」、《南方人物周刊》「年度中国人物」等。

学者与作家的双重身份

葛教授于2007年加入浸大,既是学者,又是作家,两者相辅相成。学术研究注重理性思考,有利于小说创作的逻辑思维、结构、布局;而且从事研究需要做大量资料搜集、田野调查及访谈,同样地作家在下笔写作前必须做足够的准备功夫。葛教授说,他往往是在预备极为充分的情况下才开始动笔,所以每一部长篇小说的创作周期较长,如《北鸢》的写作历时七年、《燕食记》则需时六年。

由于葛教授的研究领域专注于现当代文学,研究对象都是作家,因此当他自己成为作家以后,对研究对象有更深入的理解。他说:「写作对我的研究很有帮助,我体验到一个创作者在写作时候的甘苦、对作品与创作的热情、构思的状态、在表达和题材上的考虑,以及发现各种创作的可能性时内心的喜乐。」不论是写作还是研究,他都将心比心,选择多维、有温度的表达方式。

小说家对周遭事物都抱有好奇心,葛教授与浸大学生的相处与交流,亦引发他对不同观点的兴趣与思考。他说:「一个社会文化变迁的过程,往往跟年青人切乎相关。我在大学教学,每一年都认识和接触到不同的年青人,了解他们的想法、文化的取向、审美的变迁,他们也会带来一系列新的观点,令我收获良多。」